上世纪五十年代初,黄苗子先生拜访齐白石先生时的合影。
黄苗子手稿
流拍的信札
信札开始成为拍卖会的热门品种,相关的新闻也就日益多了起来。杨绛因为某拍卖行出现钱钟书信札而诉诸公堂致使拍卖行撤下拍品,事情被炒得沸沸扬扬。
保利2013年春拍有黄苗子两件信札,在图片说明里有一段介绍:“曾告密出卖著名诗人、学者聂绀弩,因此有文坛犹大之称。”故去的人所写信札,受信人拿出来卖就卖吧,怎么还带公开辱骂的?此事殊不合情理。不论黄苗子与聂绀弩究竟是什么关系,送拍者或拍卖图录也不能这么诋毁拍品的作者。这是低级错误。
上拍的黄苗子书信大意两个主题,一是让收信人找吴祖光写首诗代替自己原写的一首配图用来出版发表,是收信人求画兼求诗,黄苗子说吴代写后两首诗你都可留下岂不更好。二是黄弟弟从上海到澳洲,说戴爱莲到北京两会住北总布胡同,叶浅予信中说“每天同桌吃饭,旧事不提,是一种特殊的友谊。”叶戴二人的关系,在艺术圈是很多人津津乐道的话题,黄苗子的信里记录下的细节,也不无价值。
从这两件拍品可以释读出来的另一层意思,是黄苗子郁风夫妇寄给收信人的信里有转给何海霞的信,想来是信的内容口头转达给何海霞了,而原件则留着上了拍卖会。
这两件信札流拍了。很容易理解,在图录上被戴上“文坛犹大”帽子,其信札的市场价值也就相应贬值。这是黄苗子聂绀弩事件的余波。
宠辱不惊
2009年我在云南省国资委挂职当副主任,收到一个陌生人发来的电子邮件,说黄苗子老先生请我去他家。此前,已经传出了聂绀弩事件,舆论风暴席卷一时。
我回京探亲时特意去了他家,但见面没有与老先生提这事。后来听照顾他的人说,大家为了怕他受影响,在电脑上做了屏蔽,老先生自己上网,就看不到关于自己的新闻了。其实,我认为大可不必,以黄苗子这样经过大风大浪的人物,在自己还理智清醒时,是不会被外人议论所伤害到的。
当然,作为应对策略,黄苗子也并不是束手无策,听说他也曾向有关领导反映过情况,我听到领导的职务也就懂了黄苗子老先生真的是急了。
黄苗子与聂绀弩是至交好友,他不仅在书里反复赞扬纪念聂绀弩,后来出版的《聂绀弩全集》的书名也是他题写的——一个巧合是,章诒和的《往事并不如烟》里附赠一张书签,上面隶书“守愚斋”三字,也是黄苗子所写。我不知道章诒和女士后来是如何处理这个匾额的。
黄苗子在去世前已经妥善地安排好自己的藏书与字画,该捐的捐,该送拍卖的送拍卖,他走得很从容。
盖棺论未定
黄苗子在同一辈文化艺术界名家里,是少有的几起几伏,到了临去世又被牵扯到是是非非聚讼纷纭的舆论风波里,与另一位老先生文怀沙的情况如出一辙,这也折射出了几十年来错综复杂的恩恩怨怨与世态炎凉。
黄苗子的一生可分为民国时期、新中国成立至文革、文革以后三大段。民国时期他一路春风得意,仕途青云直上,主要作为民国官员而活跃在社会上,如果不是因为有个共产党员妻子郁风,他很可能会在1949年离开大陆,去台湾当官,或返回香港搞文化。他在新中国成立后至文革这段时期,历经运动挫折,北大荒改造多年,秦城监狱多年,受尽磨难。文革后他重又出山,在文化艺术界颇多建树,赢得广泛的赞誉,尤其是2000年以后他从澳大利亚回国定居,出版了多部著作,在美术史论界,以及书法绘画创作界,占有重要位置。
可以想见,他这样的背景在历次运动中当然会遭罪,所以他有很多年处在牢狱之中,还曾被流放到东北改造。然而,劫难并没有摧毁他,甚至没有影响到他的身体,这也是个奇迹。过去整过他的人都去见马克思了,他还在坐飞机四海云游呢!
不过,世事难料,黄苗子活到了百岁高龄,可是未必笑到了最后。
活跃善交
黄苗子老先生在新中国成立前曾当过国民政府的高官,利用职权帮了、救了、结交了很多文化人,他是个美术、书画发烧友,热心结交艺术界朋友。俗话说多财善贾、长袖善舞,古人又说“衙门里面好修行”,年少得志占据高位,要交朋友有太多的便利与优势。
黄苗子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也是极为平和宽厚的人。他的精神面貌之健康,对别人有很强的感染力。和黄老打交道,让我想到“如坐春风”这四个字。
黄老有很多朋友,是个重视友情的人。我在《黄苗子说黄苗子》一书中分析过他的朋友圈子,他在美术界的耆宿中,是一个活泼开朗、左右逢源的核心人物。
黄苗子是广东人,一生辗转于香港、上海、重庆、南京、北京,这几个城市在过去一百年中国历史舞台是五大中心,风云际会,黄苗子所接触交往的人士,不乏中国现当代史方方面面的重要角色。
他的交际能力有很大程度要归功于妻子郁风的活力与能量。例子很现成:在抗战胜利后江青到重庆治牙,选择的是郁风接待陪同。在国共两党逐鹿争雄的关键时期,江青到重庆是多么特殊的重要客人!